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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69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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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69 章

車輛駛入了別墅大門, 室內燈光通明透亮。

徐獻清伸手搓了搓崽崽的小臉,把她叫起來,低聲道:

“一身油煙味, 起來洗洗再睡。”

“爸爸, 我困呀……”崽崽迷迷瞪瞪地擡起頭,揉了揉眼睛打著哈欠。

柏恩先下車,然後繞到另一邊從徐獻清的懷裏接下她, 她一沾上柏恩的肩膀, 眼皮睜不開,又垂著腦袋睡著了。

剛進了客廳, 保姆急忙迎上來從柏恩懷裏把小孩接下來, “怎麽困得這麽厲害?”

柏恩輕咳一聲,叮囑道:“一定洗完澡再讓她睡。”

保姆應了一聲,哄著崽崽上樓。

徐獻清將手上的牛皮公文包遞給管家,回頭對柏恩道:“我還沒吃過晚飯,陪我再吃點吧。”

“哦好。”柏恩換上拖鞋, 跟著他進餐廳。

她一早就和家裏廚師打過招呼,叫他別做她們的飯。不過看廚房的樣子, 他是索性根本沒有做飯。

羅叔一時尷尬地搓手道:“我還以為先生會跟太太您一塊在外面吃過了再回來。”

徐獻清緩步在廚房轉了一圈, 聞言, 似是體諒他般點了點頭。

柏恩:“……”完了,看樣子是氣上加氣。

她動手將自己的頭發撩起來紮好,對羅叔道:“沒事,那我簡單做點給他吃,你就回去休息吧。”

“哎!”羅叔點頭, 尷尬地笑了笑。

柏恩望著徐獻清,語調散漫開腔道:“點餐吧。”

他動手翻了翻廚房的食材, 點起餐毫不客氣:“那就筍衣燒肉、芹菜炒蝦仁、再加一道清炒茭白,都不要辣。”

“你真是麻煩。”柏恩擰開了水龍頭洗了把手,嘖了一聲,“這麽晚了,還是燒點疙瘩湯給你,也好消化。”

徐獻清:“……”

柏恩指揮他道:“兩個人做更快些,你別光站著,幫我洗點西紅柿、菠菜,再切點蔥花吧。”

“不要蔥花。”

“哦。”

柏恩動手把面和好,然後熱好鐵鍋,往裏面倒冷油,加了洋蔥丁炒香,又把番茄丁倒了進去翻炒一會兒。

又倒了兩碗水進去,熱騰騰的水汽冒上來,柏恩趕緊將徐獻清剛切好的菠菜香菇也全倒進去,又打了兩個笨蛋進去,木勺子伸進去豁楞豁楞,蛋液被攪成了蛋花湯。

“胡椒吃不吃?”

他忍無可忍,質問道:“你不知道我不吃什麽?”

“我記得啊。”她抽空看了他一眼,奇怪道,“但是萬一你忽然想嘗嘗胡椒的味道呢?”

徐獻清心口一堵:“我不吃。”

柏恩關了火,找了兩個碗,將一鍋色澤誘人的疙瘩湯全撈出來。她其實不算太餓,但是聞著疙瘩湯的香味,覺得自己還能再吃上一碗。

“過來坐下呀。”

柏恩將碗端到桌子上,見他還在那兒杵著,一陣莫名其妙,難不成還要她哄崽崽一樣哄他來吃飯。

他大概真有這個意思,她無奈地湊上去討好般親了親他的側臉,放甜聲音道:“有這麽氣嗎?連我做的飯都不要吃了?”

仔細想一想,也就是他在外面忙活一整天,她和崽崽出去開小竈卻沒帶上他,並且他回家之後也沒有飯吃,看起來好像被全世界忽視了的這麽丁點小事而已……吧?

更何況她還很快做了補救,他還有什麽不滿意的,柏恩信誓旦旦地想。

柏恩索性直接拉上他的手,把他帶到桌子旁坐下,又無微不至地遞上一只勺子給他。

碗裏的番茄雞蛋疙瘩湯冒著熱騰騰的香氣,徐獻清嘗了一口,神色松緩下來,大概是覺得味道還不錯。

吃過了飯,柏恩起來要收拾碗筷。

徐獻清說:“直接扔進洗碗機裏。”

柏恩道:“我知道,不過就這麽兩個碗而已,我順手洗掉,不要你操心。”

徐獻清不再管她,轉身上了二樓。

柏恩花了五分鐘利落地將廚房收拾幹凈,然後腳步輕快地上了樓,進了臥室。

自從上回她腿受傷以後,徐獻清就順理成章地將她的東西全搬進主臥,美其名曰能更好地照顧她。況且他們是合法夫妻,又不是感情不好,也沒道理睡在兩張床上。

徐獻清正找了睡衣出來,見她進來,擡眸道:“一起洗?”

“好呀。”柏恩單純天真、毫無防備地應著。

浴室內,柏恩舒服地躺進了浴缸,頭發濕噠噠地散落在水裏。

“不來一起泡嗎?”她仰著頭,睜著一雙黑黝黝的眼睛望著剛淋浴完的他。

徐獻清瞥了她一點,邁腿進來。

原本就是定制的雙人浴缸,空間很寬敞。

柏恩給他讓開了一點位置,然後很開心地將搓澡巾遞給他:“你在後面能幫我搓背嗎?”

她老家偏北,洗澡不搓背總感覺缺了點什麽,見他在自己身後,便靈機一動。

徐獻清只好咬牙接下來這份工作,有些懷疑地人生幫她搓澡,想不通這東西除了把她的後背弄得通紅還有什麽別的用處。

“要我幫你洗頭嗎?”

“你今天這樣好?”

柏恩訝異地回頭,從朦朧的水霧中望著他,看不清他的表情。

徐獻清找出來她的洗發水,擠了兩泵動作細致地揉搓她的長發,柔軟的指腹壓著她的頭皮按摩。柏恩舒舒服服地伸直了腿,倚在他懷裏享受他的服務。

在浴缸裏磨磨蹭蹭了一個小時,柏恩才出來到淋浴下將自己沖洗幹凈。

燈光下水珠落在她的濕淋淋的身上,觸到柔軟明亮的皮膚帶起一圈圈飛濺的光暈。她站在水霧中,不開口時像個不食煙火的精靈。

徐獻清沈默地從浴缸裏起身,柏恩自然而然地給他讓開位置淋浴。

不算寬敞的空間內溫度不斷攀升,他將自己的唇湊近,鼻尖蹭到一起,嗅到對方身上洗發水帶著的海鹽檸檬味,捏住她的後頸,品嘗著水珠吻到一起。

柏恩主動攀上他的脖頸,沒過一會兒又笑著推開他,跑去花灑外面:“不行,我得得換換氣。”

他關上淋浴頭,從後面攬住她親吻。

柏恩受不了他黏黏糊糊的勁兒,被吻得渾身發軟,吃力地應付著他的舌頭,含糊道:“出去吧,先出去。”

他沒帶她出去,反倒將她抱起來,快走了兩步,將她壓到了洗漱臺上親了親她的下巴。柏恩猝不及防地跟鏡子裏的自己懟了個正著,視線連忙一移,頭皮發麻,費力地回頭想看他,討好道:“徐獻清,獻清,我不喜歡這樣。”

徐獻清護住她的脖頸說:“試一試,說不定你會喜歡。”

我喜歡個頭啊!柏恩看著他從浴室裏準確無誤地找出來了避孕套,她額頭青筋跳了跳,可惡,這絕對是蓄意報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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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,陽光穿過純白的紗幔,將室內的雙人床曬透,金色的塵埃在空中緩慢懸浮,仿佛能窺見空氣跳動的脈搏。

柏恩被對方擁入懷中抱著睡,一時間被禁錮著動也動不了,她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染上這樣的壞習慣。

“醒了?”聲音帶著初醒時的滿足和慵懶。

“沒有。”她睜著眼睛說瞎話。

徐獻清半撐起身體,低頭看她溫馴可愛的睡顏,是只有他一個人能看見的、她難得柔軟的時刻。

柏恩將被子拉過頭頂,好躲避陽光繼續睡。睡了一會兒覺得不對勁,自己已經到了床沿邊上。探出頭瞧見了他身後床上一大塊空位置,生氣道:“你睡覺能不能別老擠著我,我都快掉地上了。”

“你睡覺不要躲著我,我們就會好好地睡在床中央。”他漫聲應著。

“我哪裏躲你,我那是趨利避害的本能!”

柏恩坐起來,抓了抓自己潦草淩亂的長發,看了看窗外。

“幾點了?”

“九點多。”

“崽崽上學了?”

“嗯,讓俞叔帶她去了。”

“哇,你既然早醒了,沒事幹,怎麽不多多陪她?她肯定很高興的。”

“還不許我偷個懶?”他的嗓音閑散。

徐獻清將她重新壓回到自己的懷裏,享受清晨無人打擾的靜謐,表白道:“昨晚很愉快,和你□□很快樂。”

“哦。”柏恩心跳忽然加快了一些,嘴仍是硬的,“聽起來不像嘉獎,還很輕浮。”

“你覺得輕浮嗎?”

沒想到他還刨根問底上,柏恩只好道:“你只講給我聽,其實還好。”

他閉上眼睛親了親她的發頂:“嗯,我只講給你聽。”

空調溫度開得正正好,但是陽光卻帶來了一絲灼熱的錯覺。

柏恩和他貼了一陣,用膝蓋頂了頂他的腿,“好了,松開吧,我們起床。”

有條不紊地洗漱完,徐獻清幫她挑著衣服,條件充足的情況下,他很願意花時間打扮她。

柏恩打著哈欠,原地站著不動,任由對方拿著衣服往他身上比劃著。

“擡手。”他說,然後幫她套上了T恤。

看到對方今天沒給她挑首飾,柏恩立刻松了一口氣。跟他對比起來,她簡直能稱得上極簡主義者。

“你小時候一定喜歡玩洋娃娃。”

“沒這回事。”

他的話,柏恩並不相信。

吃過了早餐,柏恩還以為徐獻清得去書房忙活一陣兒,正要找個地方曬太陽。

他卻拉過她的手道:“恩恩,我有東西想給你看。”

柏恩目露疑惑,跟著他過去。

家裏的影音室,她依稀記得過去這裏裝修時,他還征求過她的意見要不要裝,她當然沒什麽意見。

不過由於客廳有電視,找影片又太麻煩,柏恩幾乎沒怎麽使用過,她最近幾次過來,都是為了捉崽崽。

“坐這兒。”他指了指正對著幕布的座椅,然後走到房間後面調整了一下投影儀的參數。

“你要給我看什麽呀?”柏恩歪著腦袋透過椅背看他。

他將電腦端了過來,伸手關掉了燈。

室內頓時暗了下來。

柏恩正埋怨他神神秘秘做什麽,忽然一道軟乎乎的奶音輕輕地響在耳邊。

“a……a……”

她一楞,擡頭看向了幕布,搖籃裏面,一個皮膚粉白的小嬰兒正吞吃著自己的小手,睜著黑葡萄一樣圓溜溜的眼睛,輕皺著秀氣的細眉看向錄像的人,像是有什麽心事一樣。

一只奶瓶伸到嬰兒的嘴邊,她咬住了奶嘴咿咿呀呀叫了兩聲,咕嚕咕嚕地吮吸起奶嘴。

“這是兩個多月的時候,那會兒剛從醫院裏回來。”徐獻清安靜地看著她開口。

“啊。”柏恩有些說不出話,緊緊盯著那些畫面,感覺自己吃到了一塊奶糖。

視頻繼續播放著,這個時候的崽崽還太小了,整天不是在睡覺就是在吃奶,偶爾才會有互動,對著鏡頭傻笑。

“崽崽,叫爸爸。”男人拿了一個沙錘在她面前晃了晃,發出沙沙的響聲。

“wu!”躺在床上的小孩有些開心地蹬了蹬腿。

“叫爸爸,昨天你會說的,爸——爸——”男人嗓音溫柔地誘導著她講話。

“wu……papa……papa……”她咯咯地笑了兩聲,是個嘴裏還沒長牙的小天使。

“好乖,那你再叫媽媽,媽媽,媽——媽——”

“en……papa……”

“媽媽。”

“papa。”

“媽媽。”

“papa!”

視頻跳到了下一段,大概是那天實在沒有學會,後面又錄了一次。

這次她能自己坐起來,正自己抱著奶瓶喝奶,眼珠咕嚕嚕地轉來轉去,整個人軟軟糯糯,透過熒幕都能聞到她身上的奶粉味。

“崽崽,崽崽?”

“咿呀!”她出聲回應。

“叫媽媽好不好?剛才那樣叫,媽媽。”

“唔姆。”

“是這樣叫的嗎?崽崽好好想一想。”

“……emama!”

“嗯對,再叫一聲。”

“mama,mama……”她糯糯地又叫了兩聲,低頭咕嚕咕嚕地吮吸奶瓶,只是瓶子裏的奶總不見少。

“她七個月會叫的爸爸,八個月的時候才會叫媽媽。”徐獻清的聲音帶著細碎柔軟的溫柔,“我那時候總擔心她會是個小笨蛋。”

九個月,崽崽被徐獻清抱在懷裏,撇著嘴盯著正給她胳膊消毒的醫生,細細的針頭紮進又迅速地拔出來,她看了看針頭,又看了看身後的爸爸,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,哭聲淒慘。

十個月的時候,崽崽開始穿著紙尿褲滿屋子亂爬,嘴裏叼著自己的奶嘴或者玩具,像一只小貓一樣行動相當靈敏。

到了十四個月的時候,崽崽已經能站起來走好長一段路。她頭發長長了很多,烏黑柔軟,額頭留著細碎的劉海,一看就知道是個秀氣可愛的女孩子。

“崽崽,崽崽,我是誰?”

“baba。”她玩著手裏的洋娃娃,答得很清楚。

“對,那你是誰?”

崽崽擡起頭像是想了一陣兒,然後搖了搖腦袋。

“不知道嗎,那崽崽是誰?”

她這次很快地伸出兩根手指點了點自己。

“找對了,唔……那你的鼻子在哪裏?”

“咿!”崽崽又摸了摸鼻子。

“那手呢,手手在哪裏?”

她舉起了自己的手給他看。

“好厲害,那你過來親親我好不好?”

崽崽從嬰兒床上爬起來,搖搖晃晃地走向木欄,靠近鏡頭,最後只能看見了她臉蛋圓潤的弧度。然後她“啵”了一下男人的側臉。

後來,她會自己咿咿呀呀地講很長的話,還會自己搭積木玩游戲,拿著蠟筆趁著大人不註意將地板畫滿圖案,搞了小破壞,還會躲閃眼睛無措地搓著自己的小手。

但是裏面崽崽所說的每一句話,每一次笑容,全都不是因為她。她錯過了她最稚幼最純白的歲月。短短幾個小時的視頻,卻是她們彼此錯過的兩年時間。

“我真難過。”柏恩喉頭酸澀,一句一字說得很艱難,但是她還是想講給他聽,“我想到她這麽小的時候沒有媽媽陪在身邊,我就覺得很難過。我一想到她原本應該有更多的愛,但是卻沒有得到,我就很難過,我甚至沒能抱她一下,我……”

“我知道。”徐獻清慢慢捧起她的臉,觸到她頰邊溫熱的水漬,額頭抵住她的額頭,溫柔地蹭著她的耳後安撫,“但是這一點都不妨礙她愛你,你還能繼續陪伴她很長時間。”

“我不是好媽媽,甚至連做女兒和妻子也很差勁。”柏恩咬緊牙關,仍不禁淚流滿面,抑制不住地發抖。

黑暗中,徐獻清借著熒幕薄薄的微光看見她濕濡顫動的睫毛,輕輕地嘆息道:“你存在本身,就已經是無與倫比的珍貴。所以,別覺得愧疚,你足夠好了。”

深冬的大雪天氣裏,有個嬰孩初次知道了呼吸。

但是她不曾知道,第一次以及此後每一次能夠呼吸,都是因為她的媽媽在愛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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